夢碎蘭摧(一)
楊野的禁臠番外篇
夢碎蘭摧(一)
靠近山區的一處小山村裡,雖然很偏僻,但距離最近的大都市,僅僅十餘公
里。
這裡原來是有省道貫穿,成為南來北往的車輛,每天川流不息的必經之處!
但是,自從十年前外環道路開通之後,這裡便荒落下來了。
雖然這裡有數十間木板搭成的房屋,卻只有十餘戶有住人,而且因為久未修
繕,戶戶都顯得衰敗殘破!一到了晚上,便會感覺到四周寂肅陰森,讓人不想久
留。
然而,在這條衰敗破舊巷弄的最深處,有一間木板屋獨立、孤單地矗立在那
裡,不見半點燈光,就彷彿是鬼屋一般,絲毫感受不到半點人氣。
沒有人知道在這間木板屋裡,最裡邊有一間不到三坪的小房間裡,住著一個
蓬頭垢面、全身髒污的瘦弱少女。
她身上的『衣服』,簡直就不能稱作是衣服,因為就像是一團又髒又亂的破
布,裹在身上一樣,令人不忍直視!而她的雙手被一條鐵鏈鎖住,脖子上,更是
繫著一條長長的『狗鏈』……
屋子的一個角落裡,地上用磚塊圍成一個小小的池子,牆壁上面有一個生鏽
又關不緊的水龍頭,持續又有規律地滴著水滴……
那是少女每天喝水、洗刷、排洩的地方!但是自從她被鎖進這裡之後,除了
喝水、排洩之外,她從未洗刷過自己的身體,每次都是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受
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才會將她拽到水龍頭那裡,將她大沖大洗一番。
接下來,那個男人就將自己丟在地上已經發霉的褟褟米上,然後壓在她的身
上,用那醜陋、邪惡的性器,毫不留情地貫穿自己的身體,發洩著可怕的獸慾。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被關多久了?每天醒來之後,空洞的眼神,只是凝望著破
舊的天花板,愣愣地出神!彷彿人世間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她只希望自己的
視線,能夠穿透古老的天花板,再看一眼遼闊的天空,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只要
再看一眼,她死也願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在這裡,時間對她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少女緩
緩地坐了起來,扭開吊在牆壁上的小燈泡,雖然光線不足,卻是這昏暗屋子裡的
唯一光明!
接著,少女四肢著地,爬向另一邊的牆角,身上的鐵鏈,不時地發出金屬碰
撞的聲音!牆角這裡堆滿著舊書報與雜物,她在裡面習慣性的翻了翻,熟稔地抱
出幾本破破爛爛的書來。
裡面有幾本母親留給自己的唐詩與宋詞,還有一本父親留下來的日記本……
這幾本書不僅是她的寶貝,也是她心靈的寄託,更是她對父母的孺慕思念。
那幾本唐詩與宋詞,早就被自己讀到爛熟;而父親留下來的日記本,更讓她
明白了一個大秘密!
原來,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關懷備至的母親,竟然不是自己的生母!她再
次翻開日記,思緒也融入了父親的筆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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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於名門世家的顧曼婷,終於跟著家裡的僕婦舒嬸一起離家私逃了,她們
來到了這個小村落,投奔了正在當伐木工人的舒騰風。
這個小村落是因為木業公司而存在的,所有的男人都在山上工作,所有的女
人都在院子裡種植各種蔬菜、瓜果,或是飼養雞鴨來貼補家用。
忽然之間,從小學習的唐詩、宋詞、元曲完全沒有用了,忽然間,孔子、孟
子、四書、五經都成為歷史的陳跡。她的『過去』,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新的世界裡只有丈夫舒騰風、婆婆舒嬸,和滿園子的蔬菜、瓜果……她只能學習
著適應!
顧曼婷嬌嫩的皮膚,在冬天,被寒冷的北風凍得發紫,在夏天,又被陽光炙
烤得紅腫……她沒有抱怨過,甚至沒有後悔,她只是在不知不覺的衰弱下去。
婆婆舒嬸是在春天去世的,那時,顧曼婷剛剛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婆婆臨終
時含著笑的說道:「婷兒!」婆婆喚著媳婦的乳名,「給舒家生個兒子!生個男
孩子,舒家等著他傳宗接代!」
終於,十月懷胎、一朝臨盆!
「哇……哇……哇……」剛出生的孩子,正在放聲大哭著。
女孩子?為什麼偏偏是女孩子呢?
顧曼婷在枕頭上輕轉螓首,室內三個老婦人的聲音,「嗡嗡」的響著,彷彿來自
遙遠的深谷:「……不許碰水缸!產婦流血不停,千萬不能碰水缸……」
「……止血的藥煮好了沒有……」又有人大聲的喊道。
顧曼婷全身軟綿綿的,只感覺到室內似乎亂成了一團。
「快去唸經吧!阿婆,快去點香!」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響起:「……阿風,
快燒香吧,燒了香之後繞著房子走,把你的女人喚回來……」
「……到神桌下面去跪吧……」另一個老婦人說道
「哇……哇……哇……」孩子依然在哭著。
「怎麼了?難道我要死了嗎?」顧曼婷努力地集中自己渙散的神志。不行,
孩子還需要她呢!不行,她還不要死、她還不能死,她要帶孩子,她還要幫丈夫
生第二胎,她還要在舒騰風帶著滿身髒污回家時,幫他燒洗澡水、煮飯給他吃,
她還要去收割蔬菜……
氣空力盡的顧曼婷,努力地睜開眼睛,喃喃的低喚道:「騰風……騰風……
孩子……孩子……」
舒騰風一下子跪在了床前,他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睛又紅又腫,粗糙
的大手,握著她那纖細修長的手掌,他的聲音沙啞而哽咽:「曼婷!妳不許死!
妳不許死!」
「呸!呸!呸!」阿婆在吐口水,「阿風別亂說話,快燒香,燒香啊!快唸
佛啊!」
空氣裡有香味,她們真的燒起香來了!有人喃喃的唸起經來……
而這一切,離顧曼婷都變得很遙遠、很遙遠。她只覺得,那熱熱的液體,仍
然在從她體內往外流去,帶著她的生命力,往外流去,不斷地流去……
「孩子,」顧曼婷掙扎著喊道:「孩子!」
「她要看孩子!」也不知是誰在嚷道:「抱給她看!阿風,快抱給她看!」
舒騰風顫巍巍的接過那小嬰兒來,那包裹得密密的,只露出小臉蛋的嬰兒。
他含著淚把那脆弱而纖小得讓人擔心的小女嬰,放在了妻子的枕頭邊。
顧曼婷側過頭去看孩子,皺皺的皮膚,紅通通的,小嘴大張著,「哇哇」的
哭著,一雙眼睛還未張開……
初為人母的顧曼婷,努力地睜大雙眸去看,那孩子有兩排密密的睫毛,而且
還是雙眼皮呢!像極了丈夫舒騰風的雙眼皮呢!
「她……會長成……一個很……很美很美的……女孩兒!」顧曼婷吃力的說
道,然後帶著淡淡的微笑,抬眼看向窗戶。
窗戶的旁邊,擺放著一盆丈夫從山上採來送她的野生蝴蝶蘭,顧曼婷心裡想
道,「她……這小嬰兒……出生在蝴蝶蘭盛開的季節。」
「夢……夢裡幽蘭……」顧曼婷輕聲的唸叨著:「夢蘭……舒夢蘭……」
然後,顧曼婷握著舒騰風的纖手,逐漸放鬆了,美麗靈動的眼睛,慢慢地闔
攏,終於閉上了。生命力從她身體裡流失了,完完全全地流走了。
「哇……哇……哇……」彷彿感受到母親離開的小嬰兒,更是大聲地哭著。
舒騰風雙眼通紅,絕望地凝視著那張床,那張並列著『生』與『死』的床。
他直挺挺的跪在床前,兩眼直直的瞪視著,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他不動、不哭、不言、不語,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兒。
只有孩子的哭聲,伴隨著唸經誦佛的聲音,迴盪在小小的屋子裡……
而這個女孩,就這樣的來到了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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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夢蘭出生後的三個月,舒騰風幾乎連正眼都沒瞧過這孩子,他完全墜入失
去妻子的極端悲痛中。一年之內,他母喪妻亡,他認為自己是受了上天的詛咒。
每天都上山伐木,努力工作著,他將巨木一根又一根奮力地砍下、鋸斷,他每天
工作得比任何人都賣力,他似乎要將全身的精力、滿心的悲憤,都藉著這些樹木
一樣,不斷地倒下去,倒下去,倒下去……
於是,他成了伐木場裡最模範的工人。
回到村子裡,他是個沉默寡言、不會說笑的英俊小伙子!畢竟舒夢蘭出世的
這一年,他也只有二十三歲。
就這樣,舒夢蘭成了隔壁阿婆家的附屬品。阿婆的丈夫姓丁,和兒子、兒媳
以及四個孫子、孫女住在一起。丁婆婆帶大過自己的兒子和四個孫子、孫女,帶
孩子對她來說是太簡單了。
何況,舒夢蘭在月子裡就與別的嬰兒不同,她生來就像是粉雕玉琢一般,嬌
嫩的皮膚白裡透紅,隨著一天天長大,她細嫩得就像是一朵小小的蘭花。一般鄉
下的小孩子,從沒有這麼細緻的肌膚,她完全遺傳了母親的嬌嫩,又遺傳了父親
那較深刻的輪廓,雙眼皮、長睫毛以及烏黑水靈的眼珠,精緻而玲瓏的小嘴。
難怪隔壁的丁婆婆,就經常地讚美道:「這孩子會像她媽媽說得一樣,長成
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美人!」
於是舒夢蘭不只成了丁家阿婆的寶貝,她也成了丁家孫女兒丁雪瑤的寵兒。
丁雪瑤那年剛滿十八歲。是個身體健康,發育得均勻而豐腴的少女。鄉下女
孩一向不被重視,她的工作是幫著家裡種菜餵豬,去山上砍柴,去野地找野莧菜
(餵豬的食料)以及掘紅薯,削紅薯簽。當地人總是把新鮮紅薯削成簽狀,再曬
乾,保存下來,隨時用水煮煮就吃了。
丁雪瑤的工作永遠做不完,但是,在工作的空閒中,她竟然對舒夢蘭產生了
濃厚無比的興趣。她每天都要抱著那孩子,逗著那孩子,耐心無比的餵著孩子喝
牛奶。
舒夢蘭才兩個月大的時候,就會衝著丁雪瑤笑,那笑容天真無邪,就好像教
堂裡畫在牆上的小天使一樣。
丁婆婆的人生經驗豐富。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的孫女兒,經常抱著舒夢蘭
去舒騰風的小屋裡。
「讓小夢蘭去看看她爸爸。」丁雪瑤解釋道。
丁婆婆看在眼裡,卻什麼話都沒說。女孩子長大了,有女孩子的心思,那個
年輕人什麼都好,只可惜死了老婆又帶著一個女兒,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麼缺點,
身體強壯、工作努力,賺的錢又比別的工人多。而且,他又相當的英俊。
舒騰風終於注意到舒夢蘭的存在,那是在舒夢蘭滿一百天之後的事了!那天
晚上,丁雪瑤又抱著孩子來到舒騰風的小屋裡,孩子已會笑出聲音了,而且一對
眼珠,總是靈動的跟著人轉。
舒騰風洗過了澡之後,坐在燈下發著呆!自從愛妻顧曼婷過世之後,那些日
子以來,下班後,他總是坐在燈下發呆。
丁雪瑤妙目凝視著他,不禁搖了搖頭!順手將孩子放在了床上,然後,她收
拾著舒騰風換下來的髒衣服,拿到後院的水缸下去洗。單身的男人,永遠有些自
己做不了的事情,丁雪瑤幫著舒騰風洗洗衣服或是縫縫補補,早已經習慣成自然
了。
那晚,她去洗衣時,照例對舒騰風交代過一句:「騰風哥,看著點小夢蘭,
別讓她掉下來了!」
丁雪瑤去洗衣服後,舒騰風仍然坐在燈下發呆。
三個半月的舒夢蘭,雖然只是靠著教會發送的廉價奶粉,以及米湯、肉汁、
蔬菜汁胡亂的餵大,卻長得相當健康,已經會在床上滾動、翻身。
舒騰風正對著窗外怔怔發愣,那夜是農曆年才過沒多久,天氣相當的涼快,
天上的星星繁多而閃亮……他的思緒飄浮在小時候,在星空之下,自己牽著顧曼
婷的手,正坐在橋上望著星星。
兩人可謂是青梅竹馬,她是東家大小姐,自己只是僕婦的兒子,但是顧曼婷
從未嫌棄過自己,總會在上課之後,將所學的一切教給自己,無奈自己不是塊讀
書的料,學會的並不多,但是顧曼婷還是願意跟自己在一起。
兩人情投意合、相濡以沫,最後被老東家知道之後,自己被趕了出來,一個
人來到這個山裡的小村落,安定下來之後,給了母親一封信,要讓母親來這裡跟
自己團聚,沒想到,除了母親,顧曼婷也跟著來了。
「如果妳不認識我,是不是就不會死……」舒騰風眼眶泛淚,喃喃自語道。
驀然間,他聽到「咚」的一響,接著是孩子「哇」的大哭聲。他大驚回顧,
一眼看到舒夢蘭已從床上跌到床下的土地上。就在這剎那間,那父女連心的血緣
之親,抽痛了他的心臟。
舒騰風驚跳起來,急忙飛奔過去抱起了那個孩子。
舒夢蘭正咧著小嘴大哭著,他粗手粗腳的撫摸孩子的額頭、手腕、小腿,想
找出有沒有摔傷的地方。就在他的大手,握住女兒那小手的一瞬間,一股溫暖的
柔軟情緒,驀然地攫住了他的心臟,像有隻小手握住了他的心一般,他的心不禁
疼痛而悸動了。
同時,舒夢蘭因為被抱了起來,因為得到了愛撫,她居然立刻不哭了,非但
不哭了,她破涕為笑了,睜大了那雙烏黑靈動的眼珠,注視著父親,五隻小小的
手指,握著父親那粗壯的大拇指,輕輕地搖撼著,她的小嘴裡,「咿咿呀呀」的
說起無人了解的語言,但是,這語言顯然直刺進舒騰風的內心深處去,他驚愕不
解,迷惑震動地陷進某種嶄新的感情裡。
舒夢蘭!他那小小的舒夢蘭!是那麼稚嫩,是那麼嬌弱,是那麼幼小,是那
麼可愛……而且,還那麼的酷似她的母親顧曼婷啊!
舒騰風怔住了,抱著舒夢蘭稚嫩的身軀怔住了。
於此同時,丁雪瑤聽到孩子的哭聲和摔跤聲,她急急忙忙地從後院裡直奔了
進來,急促的嚷著:「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看到舒騰風抱著孩子,她立刻明白孩子滾下床了。於是馬上跑了過來,手上
還是濕漉漉的,她伸手去摸孩子的頭,因為那兒已經腫起一個大包了。
小夢蘭被她那冰冷的手指一碰,本能的縮了縮身子,舒騰風注意到那個包包
了。
「糟糕!」舒騰風心痛了,第一次為這小生命而心痛焦灼了。
「她摔傷了!好像很疼的樣子!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舒騰風惶急的看
著丁雪瑤問道。
丁雪瑤露出了一抹動人的微笑,看到舒騰風終於流露出的『父性』,使得她
莫名其妙的深深感動了。
「不要緊的!孩子都會摔跤的,我媽說過了,孩子越摔越長!」丁雪瑤輕輕
地揉著孩子的傷處,溫柔地回答道:「擦點萬金油就可以了。」
丁雪瑤滿屋子找萬金油,發現屋裡居然沒有萬金油!她搖了搖頭,飛奔回家
去取了一瓶萬金油來,用手指將藥膏輕輕地塗抹在孩子的傷處上。
因為疼痛,舒夢蘭又開始奶聲奶氣地哭了!
舒騰風心痛萬分的抱緊了孩子,急忙的說道:「輕一點,別弄疼她了!」
「一定要上藥的!」丁雪瑤一面揉著孩子那紅腫之處、一面埋怨的看了舒騰
風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交給你只有幾分鐘,你就讓她摔下了床,還真是個好
爸爸啊!來,我來抱吧!她睏了。」
舒騰風很不情願的鬆了手,讓丁雪瑤抱起舒夢蘭。
丁雪瑤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懷抱著嬰兒,輕輕地搖晃著……
小夢蘭被搖得那麼舒適,終於停止了哭泣。
丁雪瑤憐愛的看著孩子的臉龐,一面搖著,一面哼著一支簡單的搖籃曲……
舒騰風帶著某種深深的感動,看著丁雪瑤搖著孩子,聽著她重覆的低哼著,
雖然只是幾句簡單的音符,但卻是那麼地溫馨動人。
丁雪瑤的聲音柔潤而甜蜜!她那年輕紅潤的臉蛋,貼著孩子那黑軟的細髮,
她低著頭,長髮中分,紮成兩條粗黑的髮辮,一條垂在胸前,一條拖在背上,燈
光照射在她的臉頰上,圓圓的臉型,閃著光采的眼睛……
丁雪瑤並不是絕色,但也稱得上是美女,雖然不及曼亭的十分之一美,但她
充滿了大自然的活力,豐腴的身段,充滿了女性的吸引力,而且,還有一種母性
的溫柔!她抱著孩子的模樣,是一幅感人的圖畫。
孩子已經睡著了,舒騰風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注視著那孩子甜甜的睡態,孩
子在吮著嘴唇,闔著的兩排睫毛,時不時不安靜的顫動著。
「她好像正在做夢呢!」舒騰風小聲說。
「是啊!」丁雪瑤小聲地答道,抬起頭來,對舒騰風溫柔一笑。
舒騰風也回了她微微一笑!這是丁雪瑤第一次看到舒騰風對著她笑,那笑容
真切誠摯而令她怦然心跳。
從此之後,帶舒夢蘭似乎是丁雪瑤的喜悅了。
丁雪瑤不止幫舒騰風帶舒夢蘭,她也幫他洗衣,整理房間,處理菜園裡的雜
草,甚至於將家裡煮好的紅薯飯,偷偷地送到舒騰風這來給他吃。
「雪瑤啊!」丁雪瑤的媽媽生氣了,常常直著喉嚨喊道:「妳給我死到哪裡
去了?整天不見人影,也不怕別人說閒話!」
「唉喲!」丁婆婆阻止了兒媳婦,說道:「女孩子大了就關不住哪!讓她去
吧!那個年輕人也夠可憐的,一個大男人孤零零,還帶著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活
啊!」
「媽!」丁雪瑤的媽媽,不以為然地反駁道:「雪瑤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這樣下去算什麼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於是,丁婆婆也覺得有點不對了。三天兩頭的,她也常到
舒騰風那兒,去試探一下口氣:「阿風啊,有沒有想過給孩子找個媽媽呀?」
舒騰風驚惶而內心絞痛了,顧曼亭屍骨未寒呢!儘管他沒念過幾天書,但在
顧家耳濡目染,和顧曼亭恩愛相守,聽也聽熟了,什麼『一夜夫妻百日恩』,什
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可是,如今呢?顧曼亭已經逝去了,生死兩茫茫!他
不知道要不要給小夢蘭找個媽媽,他只覺得內心深處,傷痛未消。
他不說話,丁婆婆也不深究,搖了搖頭就離開了。
丁婆婆是見過曼亭的,那細皮嫩肉的美麗女孩。丁雪瑤比起顧曼亭來,完全
是兩個世界裡的人了。但是,丁婆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經歷過人生的人。那年
輕人內心的傷口未癒,一切不如慢慢再說,時間會把他治好的!最起碼,丁雪瑤
已經讓舒騰風會笑了,不是嗎?在顧曼亭去世後好長的一段時間裡,舒騰風都是
個不會笑的木頭人。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舒夢蘭長得越來越可愛,丁雪瑤到舒騰風小屋
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舒騰風幾乎完全的倚賴著丁雪瑤。每天從山上回家後,有孩子的咿唔聲,有
丁雪瑤的笑語聲,有搗衣聲,有洗米聲……甚至,那屋頂的裊裊炊煙,那灶裡的
點點火星,每一樣都讓他有『家』的感覺。
因此,當有一天晚上,丁雪瑤哭著跑來對他說道:「我媽說……我以後不可
以來你這裡了……嗚……劉家的家長……來跟我家提了親,我媽要把我嫁到外地
去了……男方家下個月就要來相親了……嗚……」
聞訊,舒騰風立刻心慌意亂了!
丁雪瑤從沒有像顧曼亭那樣,引起過他那炙烈的熱情,更沒有讓他打心坎裡
崇拜、愛慕過。可是,這一年來,他已經熟悉生活裡有一個她了,如果失去她,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孩子又怎麼辦?
他整整考慮了五天五夜。
在這五天五夜中,丁雪瑤真的不來他這兒了,只有丁婆婆仍然常常過來,將
孩子抱來給他看,幫他把換下的髒衣服收去清洗。他從不問丁婆婆什麼,丁婆婆
也不再說什麼。
第六天收工回家,既看不見丁婆婆也看不見丁雪瑤,更看不到女兒舒夢蘭。
他有些納悶,心裡沉甸甸的。
洗了澡之後,換上乾淨的衣服,他來到了丁婆婆家。
丁婆婆連忙迎出來說道:「孩子有些發燒,真要命!整天哭著,也不肯讓我
抱,她是認了人呢!只有雪瑤拿她有辦法!」
舒騰風走了進去,天井之中,丁雪瑤抱著孩子,坐在一張小板凳上,輕輕的
搖著、晃著,嘴裡低柔的哼著那溫馨又熟悉的搖籃曲……
聽到舒騰風的腳步聲,丁雪瑤抬眼看他,眼神中充滿了幽怨,而且,淚水很
快就瀰漫住那對溫柔的眸子,她迅速的低下頭去,兩滴淚珠滴落在舒夢蘭的面頰
上!她急忙用手指拭去孩子臉上的淚珠,繼續哼著她的搖籃曲,只是,喉音變得
啞啞的、顫抖的……
終於,舒騰風下了決心,那年秋天,他娶了丁雪瑤。
此時的舒夢蘭,尚未滿週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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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生命之中,都有一次的洞房花燭夜,而舒騰風卻在這短短不到的三年
裡,經歷了第二次的洞房花燭夜。
第一次,他內心充滿了喜悅與激情!從小到大,被自己視為心目中女神的顧
曼婷,成為了自己的妻子,那澎湃、激動的情緒,宿願得嘗的自豪,讓他久久無
法平復。
第二次,他的心情複雜無比!自己對丁雪瑤有愛嗎?舒騰風捫心自問著。
不能說沒有,但是絕對比不上對顧曼婷的愛,那麼的轟轟烈烈,心中對丁雪
瑤更多的是感動與感激!
洞房之中,丁雪瑤身穿大紅色的連身旗袍,一頭烏亮的秀髮盤在頭上,鬢角
插著一朵紅花,臉上化了妝,唇瓣上更是擦上了鮮紅的唇膏……
今天的丁雪瑤,比平時更是美上三分。
她粉頸低垂,安靜地坐在床沿,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一見是舒騰風,新娘子的螓首垂得更低了。
舒騰風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的房間,但是今天被稱為『洞房』的房間,牆上貼
了一個大大的『囍』字,床上的被套以及枕頭套,也被換成大紅色,其餘一切沒
變。
雖然簡單,但是也稱得上是喜氣洋洋,自己第一次洞房之時,連這些最基本
的都沒有,一想到這裡,舒騰風的內心感到一陣抽痛,心中充滿著對顧曼婷的不
捨與歉疚!
舒騰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之後,走到新娘子的身邊坐了下來。
丁雪瑤一臉羞紅,只覺得心臟快跳出自己的口腔了……
「妳……妳很緊張?」舒騰風轉頭望著新娘子,溫柔地問道。
丁雪瑤的螓首低得都快貼到胸口了,聲如蚊蚋地發出了一聲:「嗯……」
舒騰風轉過身來,伸手托起丁雪瑤的下顎,看著她緊閉雙眸的俏臉,說道:
「別怕!」
「嗯……」丁雪瑤的聲音彷彿呢喃一般,幾不可聞。
舒騰風輕輕地將丁雪瑤的身子扳向自己……
新娘子順從地轉了過來,交疊的一雙手,不安地用力搓揉著,緊閉著眼眸,睫毛
更是不時地顫抖著。
舒騰風再度伸手托起丁雪瑤的下顎,對著丁雪瑤的嫣紅櫻唇就印了上去,用
舌頭頂開丁雪瑤沒有用力緊閉的牙關,勾出了新娘子的香舌,輕柔的吸吮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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